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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小说:梨花灼灼

时间:2017-03-31 10:34来源:崂山文学 作者:史怀宝 点击:
史怀宝,研究生学历,国家一级作家,先后在山东、广东、北京国家审计机关工作,现为威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医药业》《名医会刊》杂志总编,迄今发表文学、科研、影视等作品五千多件。
 
史怀宝,研究生学历,国家一级作家,先后在山东、广东、北京国家审计机关工作,现为威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医药业》《名医会刊》杂志总编,迄今发表文学、科研、影视等作品五千多件。创作出版长篇小说《审计风暴》《梦中的村庄》《忠诚》《高原倾圮》《遍地黄金》等三十多部(期),《审计风暴》在世界图书博览会上被推介为国际上四部畅销文学新书之一。         
 
  梨花灼灼(短篇小说)  
                 山东//史怀宝
 
暮春西沉的日头黄橙橙地,一切仿佛镀了金的色彩。梨花嫂从炮楼里蹒跚而出,目光呆滞,头发蓬乱,右手紧握一炳剪刀,那剪刀似乎长在她手里,刀尖粘糊糊地闪着灿灿的光。铁杆乜着梨花嫂的背影,朝地上吐口痰,咬牙切齿地怨骂:呸——破鞋,大破鞋!
 
梨花嫂的三寸金莲颤微微地,紧步踏上吊桥。梨花嫂来时去时,秃子都在吊桥前站岗,他很纳闷,梨花嫂就这样走了,不像其他女人,临走背一袋高粱或大米,那可是皇军的犒赏!傍晌,梨花嫂提溜着面袋子来的时候,铁杆就这个熊样,瞪着圆溜溜的金鱼眼珠子,指着梨花嫂大骂:妈的,谁让你来的,滚,滚回去!梨花嫂怯怯地白了铁杆一眼,日本军曹猪养扶扶黑框近视眼镜,仁丹胡抖翘着,低沉地哇啦一声,推了梨花嫂一把。于翻译斜挎着盒子枪,朝铁杆挤挤眼睛,梨花嫂走向炮楼。铁杆探着锄钩一样的麻杆身子,金鱼眼血亮,小队长野冢醉醺醺地裸着上身,毛耸耸的手臂一把把梨花嫂拽进炮楼,梨花嫂尖叫,炮楼的门关上了。门外,于翻译猥琐地朝铁杆挤挤眼睛。铁杆转过身,咣咣地跺着地大骂。
 
夕阳拉长梨花嫂远去的背影,铁杆牙齿咯吱吱地,绝望地唾了几口,继续赌气大骂。
秃子那年十七岁,也可能十八岁,穿着大码皇协军服,帽子里垫块硬袼褙,黄蜡蜡的猪腰子脸,眼睛里老游荡着一丝胆怯乞盼的神色,他个头比铁杆矮了一头,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几乎漫过他头顶。梨花嫂似乎听见铁杆吐痰骂人的声音,头也不回,直视前方,疲惫地加快脚步。
 
一袋烟功夫,炮楼里传来凄厉的哨子声。
炮楼位于马石山口,向东扎住九个小山村出山的大门,也卡住山外人进山的咽喉。郑维屏的国军保安团被鬼子扫荡赶走后,这里成了日寇和汉奸的天下。前年修炮楼,王家夼石匠孙大彪被抓去出工,不留神碰掉一块砖头,砸在猪养脚趾上,猪养哇哇大叫,照着孙大彪一枪,孙大彪应声从三丈多高的炮楼圆墙上摔下来。猪养杀猪般嚎叫,揪住捂着伤口痛叫的孙大彪的耳朵,挥起军刀,割下他的人头,悬挂在炮楼上。从此,这一带的百姓,绵羊般在鬼子炮楼下,颤颤兢兢地苟活着。
 
一年零七个月后,驻守炮楼的鬼子由十个变为三个,长官换成一个叫野冢的矬子,他似乎比前任温和一些。胶东那年闹饥荒,他下令救济山里的灾民,条件是每村每月送一个花姑娘慰安皇军,凭着女人的姿色,可以领二十到五十斤粮食,还发给这个村出山籴粮的证明。
 
凄厉的哨子声中,吊桥高高挂起。两个鬼子和六个皇协军参差不齐地站在那里,猪养鸡屁股眼一样的嘴巴哇啦着,于翻译磕磕绊绊地翻译。野冢太君被人杀了,凶手嫌疑只有一个:刚刚逃走的梨花嫂。麻杆和秃子刚才进去看了:野冢卧室内溢满血腥和清酒的味道,地上墙上血迹斑斑,梨花呀酒杯呀烧鸡呀和服呀木屐呀,一派狼藉。秃子阵阵干哕,想起三年前姥姥家被皇军屠村的情景。当时,他是一个满头秃疮的乞丐,行乞到姥姥家,赶巧鬼子进村搜捕抗日游击队,他被姥姥藏在地窖里,成为全村唯一的幸存者。眼下,野冢赤裸裸地躺在那里,脸上、肚子上、屁眼上不知多少个血窟窿,污血咕嘟嘟往外冒。麻杆杀过人,胆子大,他看得仔细,野冢的小鸡巴血糊糊地被剪下来,瘪豆虫一样耷拉在酒杯沿上,杯里清酒血红。
 
猪养训完话,吊桥缓缓落下来。
金灿灿的夕阳下,猪养扶扶近视眼镜,盯住吊桥上的一溜血迹,他目眦如刀:谁的站岗?秃子一个立正:报告太君,俺刚才——猪养一个耳光甩过去,秃子一个趔趄,大盖帽飞了。猪养举起枪托,大骂:八嘎——孬种!铁杆上前一个立正说:下属管教不严,快追八路!
 
猪养目光刺刀样一闪,大吼:杀给给!
两个鬼子兵带领四个皇协军分两路追出炮楼,一路由于翻译带路杀向梨花嫂老家王家夼,一路沿血迹朝正西追去。
那年,整个冬天大半个春天几乎没有雪雨,山里传来饿死人的消息,树上花儿却开得耀眼,山坡上几棵桃子,路边一片梨树,依次盛开着。焦黄的夕阳下,梨花灼灼。
 
秃子最讨厌别人骂他“孬种”,他野兔一样向前窜去,小路上荡起一溜燥热的尘土。铁杆的老寒腿似乎犯了,晃悠悠地落在猪养身后。岔道口,秃子望西北狂追,猪养弯腰瞅了瞅,大喝:这面的干活!秃子喘着气指着西北大声咋呼:太君,这面的干活。哗啦,猪养拉开枪栓瞄准秃子。秃子忙返回来,向西的小路上果然一串血点。三人朝正西追,猪养狂奔,帽子两边的尿布帘子飞起来。哇——头顶一声乌鸦怪叫,猪养猛回头,铁杆、秃子一高一矮,端着刺刀在草丛里搜来挑去。猪养大喊:杀给给!铁杆、秃子立马向前。铁杆跑起来像个蚂蚱,一蹦一蹦的,哎哟——浮土里一块石头,绊他一个狗吃屎,猪养连连大呼,铁杆爬起来,拍拍屁股,不住嘴地怨骂:你个破鞋啊——
 
炮楼里的鬼子,隔三岔五地进村维持治安,挨家挨户搜查八路,姑娘、媳妇们脸上常常抹上锅底灰,躲到山上。这天,野冢骚情大作,给王家夼村下了死命令,必须三天内往炮楼里送一个花姑娘。你瞧人家桃村,一次送来俩花姑娘,一下子为村里赚了二百斤高粱。后来听人说,那对双胞胎姊妹,被炮楼里的鬼子掠去半个月,一个被送往威海卫鬼子的慰安所,从此杳无音信;另一个奄奄一息,被村保长和姑娘的爷爷拉回家,拉回家的还有两布袋发霉的高粱。
 
那天,猪养的刺刀抵着王家夼王保长的胸口,说如果三天内不往炮楼送花姑娘,皇军就直接进村强征,没办法,王保长挨家挨户磨嘴皮。村民们不会忘记那帮畜生前年来村里扫荡的情景,全村除发现一个老太太外,都是爷们,六个鬼子兵兽性大发,把村西头那位六十七岁的老太太绑在门板上轮奸,临走,往老人下身捅了一根带刺的槐木橛子。这帮遭雷劈的畜生!
 
梨花嫂比村里任何一个婆娘都俊俏,她梨花一样的肌肤,撩人魂魄的眼神,特别是那对精致诱人的三寸小金连,她的水蛇腰随着颤微微的莲花步一跩三摇,迷住村里所有的汉子。那些婆娘背后指指点点,说梨花嫂有多少姿色,就有多少男人。后来,她在县城夏村的那段风流事传进村。说梨花嫂年轻时在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跟老爷相好,老爷想纳妾,却发现她跟一个长工好上了。老爷一怒之下,让人绑上长工枪决,再把怀了野种的梨花卖到英租威海卫烟花楼去。长工丢下她逃了。不久,王家夼又憨又丑的石匠孙大彪从城里领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她就是梨花嫂,比孙大彪小十五岁。梨花嫂身板好,一连给孙家生了一个丫头三个儿子。前年,孙大彪给鬼子修炮楼,被猪养一枪从墙上撂下来。铁杆找人把孙大彪的无头尸首悄悄送回村,又是铁杆,在王保长和梨花嫂的百般哀求下,把悬在炮楼上的人头偷回来,孙大彪得以全尸下葬。那年,梨花嫂最大的女儿十二岁,最小的四岁。有人说,铁杆早瞄上梨花嫂了,安葬完丈夫,梨花嫂就根据约定把身子给了铁杆。铁杆抽大烟,玩女人,几乎每个村都有他相好的,夏村也有。梨花嫂跟了铁杆一夜,再也没搭理他,即便铁杆应诺八抬大轿娶她也不点头。
 
三年来,梨花嫂的绯闻很多,为了四个孩子四张嘴,除跟铁杆上过床外,她还跟保长暖过脚,村里的光棍,只要提上半布袋粮食就能半夜敲开她的窗。一些有家室的不安分男人,也偷偷地背着老婆深夜爬梨花嫂家的墙头,只要有钱有粮,没听说梨花嫂拒绝过谁。不知不觉,寡妇梨花嫂沦为村里有名的破鞋。说也怪,鬼子每次进村,都找不到梨花嫂,连她的家人也找不到。她这次却主动去了炮楼,有人说她为了五十斤高粱,她的姿色值这个价!也有人听王保长说,鬼子看上梨花嫂的小闺女了。
 
夕光渐渐熏黄色,路边梨树雪花盈枝,暗香习习,很难让人想象到血腥和杀气。
铁杆原名叫啥,人们早忘了。他身高一米八五,身子佝偻着,像弹棉花的弓或餐桌上的大虾。他本是夏村的一个混混,后来上山干了土匪,再后来被鬼子收编,开始横行乡里,八路进城他报信,鬼子强奸他把门,不久,被提拔为皇协军三班班长。两年前,他来到马石山炮楼,跟鬼子一起驻防。秃子七岁上成了孤儿,后来沦为乞丐。那年,铁杆下乡抓丁,凑不够数,把路边的秃子抓进来。秃子从此体面地穿上皇协军服,他感激涕零的是,猪养用皇军的药,治好了他头上的秃疮。一天,铁杆揪一下秃子左耳后肉嘟嘟的拴马橛,虾米腰弯下来,说:秃子,我咋觉得你他妈的像我腿肚子里的虫子。于翻译朝怔怔的秃子挤挤眼睛说:秃子,快叫爹。秃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喊:爹——从此,秃子成了铁杆的干儿子,跟着干爹做起铁杆汉奸。他生性胆小,常被大家戏骂为“鳖养的孬种!”
 
砰——一声枪响,划破黄昏的天空。
三个男人打着绑腿,跑起来尘土飞扬,一会儿,看见梨花嫂绰约晃动的身影。枪是猪养放的,枪声过后,梨花嫂仍快步前赶。猪养疾追,又把两人抛在耳后。
砰——一颗弹头从猪养头顶打着呼哨飞向前方。
 
枪是铁杆打的。猪养止住脚步,抖着小胡子吼叫:八嘎——两人赶上来,猪养举枪向梨花嫂瞄准,铁杆拉他一把,做个捅刺刀的姿态,猪养自信地点点头。猪养转身又追,秃子猎狗一样跟上去,铁杆不经意一伸腿,秃子哎哟一声,一个嘴啃泥摔倒在地。猪养转身,照着秃子瘦小的屁股一脚,秃子摇晃着爬起来,猪养抡起枪托,铁杆看到秃子的鼻血,一个敬礼挡在秃子面前。猪养拿块手帕擦擦眼镜,拍拍铁杆的肩膀,说:你的,大大的忠心!他大拇指向下朝秃子嘿嘿冷笑:鳖养的,孬种!
 
梨花嫂的身影越来越近。砰——铁杆又搂动扳机,一股热风,掀起猪养左耳的尿布链子,猪养“嗷——”地一声转身,做个刺杀的姿势。梨花嫂似乎成为三个男人的囊中之物,猪养、铁杆端着刺刀争前恐后地扑上去。
一阵清香,猪养近视镜片上闪耀着满树梨花,他陶醉般喘息着说:血色的花香!
 
砰——又一粒子弹从猪养、铁杆头顶掠过,呼啸的子弹如凶悍的豹子扑向弱小的猎物,梨花嫂如一只中弹的小鹿,应声倒在一棵梨树下的土坡上。秃子兴奋地高喊:俺打的——猪养回头一声:八嘎,孬种!铁杆一声鳖养的孬种!狠狠地瞪了秃子一眼。
猪养一个箭步冲上去,标准的马步,身体前倾,刺刀准确地朝梨花嫂心口捅过去,铁杆虾米一样的身子几乎飞起来,他手中的刺刀寒光凛凛。
两道寒风飞来,梨花嫂本能地打个滚,仰面躺在梨树下,迎着金黄的刀光挥舞剪刀。
秃子怔怔地站在那里,枪口冒着烟,他有一个幻觉,梨花嫂嗷地一声,鲜血从她胸口和嘴里喷涌而出。
 
啪——火光四溅,铁杆的刺刀压着猪养的刺刀贴着梨花嫂蜡染的对襟褂子深深插在泥土里。紧随其后,呀地一声,一道寒光,秃子手持刺刀朝梨花嫂飞过来,哧——猪养的袖子划出一道大口子,猪养和秃子一块滚倒在地,猪养的近视眼镜掉了。
三道寒光,梨花嫂紧紧闭上眼睛。
猪养挺身跃起,挥起刺刀扎向地上的秃子,铁杆噌地窜上前,迎着猪养的刺刀端枪压过去,啪——又一道火花,两人的刺刀几乎同时扎到秃子裤裆前的沙砾上,火星四溅,秃子呕呕地怪叫蹲着后退。
 
八嘎——猪养鹰鸷般的目光,如手中紧攥的刺刀直逼铁杆。铁杆抖成一团,双膝一软,高大的身躯跪倒在地,他扯一下秃子,秃子跟他一起跪下来。铁杆喘着粗气,泪水和鼻涕迸出来:太君,高抬贵手!他右手抖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金表,抽泣着乞求:太君,英国人的,正宗瑞士货。秃子是俺儿,那是俺女人,请您高抬贵手!猪养阴毒的小眼睛骨碌着,哈腰在地上摸索,铁杆忙把眼前的近视眼镜捡起递给他,猪养戴好眼镜,慢慢站起,从铁杆另一只手里接过金表,端详着,装入口袋,轻轻拍了拍。秃子低头跪着,全身筛糠般颤抖,懵呼呼不知所措。
 
嗷——
啊——
两件事情几乎同时发生。
猪养瞬间翻脸,双手紧攥刺刀,照着跪在地上的铁杆狠狠捅下去,刺刀穿过铁杆的肚子,刀尖血淋淋地从后背穿出来。
梨花嫂突然如一只护崽的母狼,双手紧攥剪刀,从梨树下土坡上一跃而起,冲着猪养肥硕的后背猛插下去。
秃子跪在地上,小嘴巴大张着。
秃子,上——铁杆紧紧攥住扎入身体的刺刀,嘴里噗噜着血沫嘶喊。
秃子,秃子!梨花嫂声嘶力竭。
 
秃子见识过猪养和铁杆杀人,自己却从未杀过人,刚才第一次想杀人,竟错伤猪养。他慌乱地捡起枪,哆嗦着站起来,面对倒地的干爹,想着猪养帮他治好头顶秃疮,想着那年讨饭时梨花嫂给他的一个热饽饽,想着鬼子屠村的惨象,不知所措?
猪养大吼一声,一弯刺鼻的血水,刺刀从铁杆身上抽出来,梨花嫂重重地摔在梨树下。
 
秃子——揍鬼子——铁杆的声音和鲜血一块喷涌而出,身体软软地倒下去。
秃子——秃子——梨花嫂蹲在地上大喊。
猪养背上插着剪刀,一声咆哮,转身挥刀向梨花嫂刺去。
秃子圆鼓鼓的大眼睛几乎瞪出血来,唉呀呀地窜上去,猪养的刺刀插进梨花嫂肩头的一霎,秃子手中刀光一闪,扫向猪养的脖子。
 
最后一抹夕阳扎眼地亮。一股黄歪歪的血随着猪养脖子大动脉的破裂喷涌而出,溅向对面梨花。猪养手中的刺刀软绵绵地落到地上,他骡子一样的身躯缓缓倒下去,秃子大睁着眼睛啊啊地骇叫着,不知补了多少刀,猪养的头颅滚落下来,如那年孙大彪的人头被硬生生地割下来,又如梨花嫂刚才剪下的野冢的小鸡巴。
梨花嫂倒在铁杆身边,与铁杆紧紧面对,铁杆嘴里嘟噜着血沫:疼——为啥不认俺?
梨花嫂抹一下铁杆嘴边的血迹,说:谁让你干汉奸了?!
铁杆牙缝里呲呲着微弱的声音:今呢?
梨花嫂苦笑:老娘陪你做鬼夫妻。
干爹——爹——秃子跪着爬到铁杆跟前,铁杆大瞪着眼睛,血手指往北指了指,双腿一蹬,一动不动了。
 
秃子哇地一声大哭:爹,爹——您啥意思?
梨花嫂凄惨地苦笑:你爹让你去昆嵛山,投奔于得水的八路军游击队。
哧——秃子撕一块衬衣上的布,堵铁杆肚子上如泉的血眼,梨花嫂摇摇头,秃子双手鲜血,哇哇地大哭着问:婶子,您真是俺娘吗?
梨花嫂望着满树梨花,说:快,给你爹挖个坑,大一点儿。
 
秃子端着刺刀在梨树下空地上挖着,泪珠儿随黄土翻飞。梨花嫂断断续续地讲起十九年前的那个故事。夏村老地主的一个小妾和一个长工好上了,还怀了孩子,老地主得知后,要杀那个长工,长工逃到山里做了土匪,小妾被卖进妓院,后来被马石山的一个石匠赎回家做了老婆,孩子下落不明……
 
秃子跪在铁杆面前,悲催地大喊:爹——亲爹!又朝梨花嫂磕个头,嘶喊:婶子,俺小时候是爹娘从窑子里抱养的,今起俺认您当亲娘,伺候您一辈子!
梨花嫂哎哟哟地呻吟着:炮楼里,老娘擦了矬鬼子一枪;刚才,又中了你小子一枪,老娘还是赚了,赚——梨花嫂摩挲着秃子长长的脸膛,一下子摸到他耳唇后那个肉嘟嘟的拴马橛,大笑:鳖养的!哈——哈——哈
 
游丝般的声音怦然断裂。
梨树下堆起一座大土坟,哭声响彻山谷。
皎洁的梨花仿佛将夜色燃烧起来,秃子拄着步枪,一步步朝北方的群山走去。
(责任编辑: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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