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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郑清之来到净慈寺，史宅之便让郑清之坐定，还未来得及上茶，就听外面报说：“丞相史弥远到。”郑清之急起身来迎弥远。史弥远下轿便拱手对清之说：“谢谢，贤弟来拜祭先父。”“丞相先父有恩于我家，我没齿不忘，今日遇水陆法会，真是拜祭先辈的好机会，我岂可不敬。”史弥远向来待人傲慢，今日对待下级官员如此谦和，没有一点丞相的架子，让下属和仆人多少感到有些惊讶。“听说贤弟来了，便特地从府上赶来。来！来！来！请到客房稍座。”说着便去携清之，一并走向客房。”“丞相太抬举了，由史弥坚接待我就可以了，怎敢惊扰丞相呢！”史弥远这样大概是因为为先父做佛事吧！大概是因为郑清之是史家的姻亲之故吧！清之的女儿士音嫁给绍兴四年进士史望之，儿子士昌又娶史倩为媳。史望之、史倩都是弥远的侄子、侄女，也是史浩的孙子孙女。不过，说实才话，郑清之对史弥远一直敬而远之，而对史浩一向十分敬重，况且祖父郑覃在乡就义，史浩十分悲痛，专作通义，将郑覃事迹传遍天下，父亲若冲在世时念念不忘史浩的这片恩情，所以不来祭拜不仅是对前辈史浩不恭，也是对父亲若冲的不孝，这就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了。 史弥远也料到这次郑清之一定会来。史弥远在相位已经十几年，在朝的官员很少有不畏惧他的，由于他的某些作用，四明人在朝为官的人更多，时称满朝紫衣者，尽是四明人，当时在朝的郑家人也有三个。即郑清之、清之从兄史弥远同登进士郑褒之、清之从侄郑次申，但的确没有一个因为史弥远的关系来朝的。在史弥远眼里满朝官员大致三类，一类是为了名利千方百计投机进来的，人称钻弥远尔，这一类人大部分成为弥远的心腹，但大多数弥远都看不惯，有些看得惯的则往往名声太坏，弥远觉得：这一类人也不能常用。另一类人是站在弥远对立面，专门向弥远进攻的人，这类人少部分为了炒作自已，以便伺机飞黄腾达，大多数人则才德俱佳，嫉恶如仇，弥远虽视为大敌，绝不敢用，但心里还是有些钦佩他们的。再有一类人，出于种种原因，与弥远既保持礼尚往来，又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头脑清醒，心与弥远离得远远的，但非在大是大非面前，是决不冒犯弥远的。弥远认为郑家共朝的三人都属这一类，在弥远的观念中，这一类人既不可大用，又不可大动。大用怕不同心协力，最终骑虎难下。大动则岂不是把他们推向敌人阵营中去了吗？他的敌人已经够多的了，但这一次弥远觉得绝对不能用心腹。因为用心腹会太暴露，必然会坏大事的，他琢磨着选择一个中间人物，可以掩人耳目，这样方能顺利实现自己所谋之计。 清之礼节性回拜后，便到史浩灵位前祭拜，史弥坚陪老师先经外坛六个坛场，再穿过内坛，祭拜完史浩灵位，转身过来，便见弥远带着凝重的脸迎上来，弥远是孝子，今日为父超度，所以不苟一笑。清之也迎过去行礼。弥远恭恭敬敬地拱手说：“谢谢贤弟专来参祭先父。”清之说：“丞相先父德高望重，朝野都有好口碑，也是我心目中最可敬重的长辈，今是前辈祭日，虽千里也当来拜祭，何况在同一个地方，我岂有不到之理。” 郑清之说罢，便想辞别，弥远忙拉住清之的手说：“平日都忙于公务，贤弟调京数月，竟没有机会坐下来叙叙故旧，今日既来了，不妨稍坐片刻。”清之说：“多怪清之不知礼仪，不曾前来拜会丞相，还望丞相见谅。”可是，清之话音未落，弥远便抢过来说：“没有什么可是的，今日总得给我史某一个面子吧。”“岂敢不恭。”清之说。其实清之也无什么要紧事，只是觉得弥远为人险恶，深不可测，不便交结，以礼而远之为好。清之平日与史家交往的主要是史弥坚父子，弥坚与弥远虽是兄弟，但其为人处事全然不同，弥坚坦诚，清澈见底。现在弥远这样说，清之也没有办法了，便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贤弟本来就不应该见外的么。”弥远边说边携起清之向前走，在旁的官员看了都十分漾慕，因为史弥远为相十几年，对下级的官员从未有过如此亲近的举动，即使是最亲近的下级，也是保持距离，不失为丞相的姿态。但大伙都能理解弥远的举动，尤其四明官员都知道史浩与郑覃的关系，况且弥远与清之几乎可以说是半个亲家，今日在私家佛事时单请清之这就完全合情合理了。弥远拉着清之的手，清之感觉弥远尽管年过花甲，却手把有力，起步生风，落脚闻声。一会儿两人双双登上慧日阁。 [1]《癸辛杂识 济王致祸》（宋）周密 济王夫人吴氏，恭圣太后之侄孙也，性极妬忌。王有宠姬数人，殊不能容，每入禁中，必察之杨后，具言王之短，无所不至。一日内宴后，以水精双莲花一枝，命王亲为夫人簪之，且戒其夫妇和睦。未几，王与吴复有小竞，王乘怒误碎其花。及吴再入禁中，遂谮言碎花之事，于是后意甚怒，已有废储之意。会王在邸新饰素屏，书“南恩新”三大字，或扣其说，则曰：“花儿王（王墉之父，号花儿王。）与史丞相通同为奸，待异日当窜之上二州也。”既而语达，王与史密谋之杨后，遂成废立之祸焉。盖当时盛传“花儿王”者秽乱宫闱，市井俚歌所唱“花儿王开者”，盖指此也。 [2]《大学》 （9）拥立赵昀皇帝 净慈禅寺在南屏山慧日峰下，慧日阁因慧日峰而得名，是寺中最高阁，也是接待宾客最高级的馆舍。史弥远让郑清之宾席坐定，自己坐定主席，郑清之感到十分茫然，一时不知所措，心神未定，一会阁内已备齐了素斋。弥远屏退左右，亲自提壶沏茶，清之忙起身，怎敢劳丞相亲自动手。“不必拘礼，咱们既老乡又亲家，今日以茶代酒，叙叙家常。”清之感觉有些严重，今日岂是聊些家常，想必会有什么大事吧，然而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悉听尊便吧！弥远先问起侄子史望之、侄女史倩，清之对女婿、儿媳一一作了赞扬。 一会，弥远说到皇位父死子继的制度，让清之摸不着头脑。不过，客随主便，他爱说什么就陪他说什么吧！清之想着信口说：“皇位父死子继，这是嫡长继承制度的规定，这一继承制度也不错，至少可以防止、减少皇子之间的皇位争夺，稳定王朝秩序。古人说：‘盖天下之大利莫如定，其大害莫如争。任天(立嫡)者定，任人(立贤)者争。定之以天，争乃不生。故天子、诸侯之传世也，继统法之立子与立嫡也……皆任天而不参以人，所以求定而息争也。’此话说的大概就是这一意思吧。”“贤弟所说不错，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来，皇位继承定则定了，却不能避免合法继承者可能是个昏暴君主，最后仍会导致秩序的不稳定。这种例子也是颇不少见的，其中南朝刘子业就是突出的一个，历史上称为前废帝。”“噢！这是一个有名的昏暴君主，史上说：在他统治下，苛罚酷令，终无纪极……阖朝业业，人不自保，百姓遑遑，手足靡厝。”“贤弟对历史真精通啊！其实刘子业早在当太子时就多有过失，曾遭到他父亲孝武帝的谴责，甚至有可能被废掉，但因为是嫡长子，就有人出于各种动机替他说好话，于是太子之位终于得以保存了下来。等孝武帝一死，他便合法地登上皇帝宝座。然而荒主一旦继位，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的丑恶本性便会进一步迸发，他暴戾恣睢，胡作非为，周围的臣子明知这严重危害着皇室、各级官吏的利益，但谁也无法、无权阻拦了。当时太尉沈庆之功高望重，想通过苦口婆心劝谏，让他回心转意，但不但不起作用，后来反被赐死。还有王玄谟，他也算是一名宿将，很有威名，也‘屡表谏诤，又流涕请缓刑去杀，以安元元’，然而竟使废帝大怒，王玄谟虽未受罚，但对于挽救朝廷危机丝却毫无济于事了。后来太宰刘义恭、尚书令柳元景、仆射颜师伯密谋废帝，被告发，全部处死；而且断绝义恭肢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谓之鬼目粽。为之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呀！”弥远愤然说。 (责任编辑：admin) |
